Battle of Klenak(1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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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一时刻,联军左翼阵地。

蒙古人的攻势如海啸般汹涌狂暴,遮天蔽日的箭雨下,庞大的轻骑兵集群如钢刀切入黄油般粉碎了匈牙利人的反击,顷刻间就将他们的阵型冲的七零八落。

巴托里公爵和他的亲卫队一马当先地冲在最前方,这支卫队由匈雅提和安德鲁两人的亲卫队合并而成,成员都是久经沙场的百战老兵,其中大部分是赛约河战役的生还者,丝毫不畏惧与蒙古人交战。

骑士们攻势迅猛,转眼间就击穿了蒙古人数个百人队,但安德鲁很快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更大的包围圈。

“近卫军,报数!”公爵挥刀砍翻一名直冲而来的轻骑兵,大声召集剩下的卫队骑士。

“一,二……”零星的响应声在附近响起,公爵不安地在心中默默计数,当最后一个声音响起,这个数字最终定格在了二十。

“只剩这么点人了么……看来无论如何,也无法兑现给亚诺什那家伙的承诺了。”安德鲁苦笑着摇了摇头,默默自嘲道。但他又想起对大公的另一份承诺,不由神情一肃,“然事关大军存亡,即便今日命丧于此,也绝不可后退半步!”

 蒙古人逐渐逼近,安德鲁甚至能看清最近几骑拉开的弓弦。同时他的余光也看到一队黑甲的重骑兵正在阵地中央集结,似乎正朝这边赶来。

而数倍的蒙古骑兵已经张开阵型,仿佛一只俯冲的雄鹰,遮天蔽日地向中军扑去。

“不,这样还不够。”安德鲁捏紧马鞭,默默地自言自语道。纷乱的思绪在他心中涌动,一幕幕回忆中的场景从他脑海中浮现。

“这一战在兵力对比上我们处于劣势,必须采取守势。我需要匈牙利人为联军守住侧翼,所以我还需要你的承诺。安德鲁,请实话告诉我,我可以相信你吗?”路德维希大公握住他的双手,恳切地问道。

“老伙计,小伙子们这回就交给你了,请一定把他们活着带回来。”匈雅提苍白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,但眼中的光芒却摄人心魄。

“哥哥……我这辈子,从来没有后悔过嫁给亚诺什,也从不后悔做你的妹妹。”他握着他最亲爱的妹妹,巴托里·卡罗琳娜的双手泣不成声,而卡罗琳娜被鲜血染红的唇瓣轻轻颤动,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,“希望你,也一样,哥哥。永远不要……后悔。”

“我不需要解释,也不欠任何人承诺……”巴托里公爵随手拭去眼角的水渍,然后拔剑出鞘,向身边的匈牙利人大声呼喊道,“马扎尔的男儿们,今日与你们踏上同一片战场,是我巴托里·安德鲁的荣幸,我以巴托里家族的百年荣光起誓,我将决不放弃,战至最后一刻,你们愿意把性命托付于我吗?”

“愿追随公爵大人!”骑士们齐声答道。

“那么,阿帕德的子孙们,圣伊斯特万的勇士们,天主的骑士们,随我冲锋吧!”匈牙利骑士们纷纷仰天狂吼,毫无惧色地冲向未知的命运。


骑士们战法娴熟,配合默契,以公爵为首,二十骑组成楔形阵同时加速。而蒙古人也终于有所动作,一队怯薛骑兵们排成三排,平举长矛,以密集的阵型发起反冲锋。

碰撞的前一刻,骑士们纷纷放下面甲,挺起骑枪,无畏地向蒙古人撞去。

面对迎面而来的枪林,安德鲁大喝一声,挺身一枪挑飞面前怯薛军的头盔,随之四分五裂的还有头盔下蒙古人的头颅。数根长矛在他的盔甲上崩碎,断裂的尖刺扎进肉里,顿时血流如注。公爵忍住剧痛,急速扭转身形,间不容发地躲过向头部刺来的又一根长矛,毫不留情地用手中的骑枪洞穿了下一个对手,并借着冲劲将其从马背上带离了数十步之远,飞溅的血浆像殷红的墨汁般染红了他的铠甲,望之仿佛恶鬼再世。周身数名怯薛骑兵畏其安德鲁的锋芒,无人敢上前与之交战,纷纷驱马避让,不料却被他身后的数枝骑枪洞穿,相继坠马而亡。顷刻间,蒙古人的第一道防线就被撕开了一个窟窿,而骑士们竟无一人落马。

见匈牙利人如入无人之境,径直向军旗杀来,蒙古人也陷入了慌乱,怯薛骑兵从四面八方聚拢,企图支援他们的主帅。

“父亲,一军主帅不可有失,请您暂行退避!”兀良合台急迫地从后方拍马赶到,高声向速不台请战,“敌将一身蛮勇,气焰正盛,不可轻捋其锋!儿愿作先锋出战,定为父亲诛杀此獠!”

“蛮勇?你说这是蛮勇?”速不台闻言却不为所动,轻轻摇了摇头,随即驱马向前,“兀良合台啊,你可记得为父曾问过你,这世上何为至勇,你如今可有答案?”

“这……恕儿驽钝,至今未能知晓。”尽管焦急万分,但兀良合台依旧恭敬地回答道。蒙古军规森严,没有将领命令下属绝不可自行出战,违者定斩不赦。

“一言不合,拔剑生死,是为匹夫之勇。军令如山,死战不退,是为士卒之勇。”但速不台似乎并未期待他的回答,自顾自地说道。

“而强敌环伺,兵刃临身,犹能身先士卒,慷慨赴死,是为冠军之勇!此人勇冠三军,远非寻常马扎尔人可比,我们便是退避三舍,也不算堕了蒙古勇士的威名。”说到这里,速不台语气陡升,右手扬起马鞭,高声向左右将士下令,“但怯薛军久沐大汗恩德,今日军旗若退,大汗颜面何存!尔等不必多言,众将士听令,随我冲锋!”

说罢速不台猛踢马刺,毫不犹豫地向匈牙利人冲去,尽管已是耳顺之年,但他的动作却没有一丝迟钝。

兀良合台急忙带领怯薛军跟上,他抬眼望去,见父亲策马扬鞭,放声长啸,兴之所至,竟引吭高歌:“可汗如太阳,高高坐东方。威德之所被,煜如天下光!”

听见成吉思汗的军歌,众人顿时热泪盈眶,纷纷高唱起自己熟悉的旋律:“部属如草木,小丑如冰霜。草木日益长,冰霜日益亡。太阳有出没,可汗寿无疆!”

“惟我大可汗,手把旌与旗。下不见江河,上不见云霓!” 随着一个又一个粗壮豪迈的声音加入,大合唱声势渐隆,震动四野,而细微处又变化多端,气象万千,仿佛高耸入云的不儿罕山,又好似奔腾不息的额尔古纳河。


数百米的距离转瞬即至,两军眨眼间已近在咫尺,见骑士们逐渐被蒙古人的气势压倒,安德鲁心急如焚,却又毫无办法。

这时,蒙古人右侧的部队突然陷入混乱,只见方才所见的那支黑甲骑兵喊着高昂的战号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右翼切入,连续冲散了三个轻骑兵千人队,径直向怯薛军侧面杀来。

安德鲁掀开面甲望去,见掌旗官手中高举着熟悉的帝国鹰旗,顿时眼眶一热,豪气纵生,随即拔剑出鞘,向众骑士高声呼喊:“马扎尔人,我们的援军到了!复仇之时已至,让蒙古人血债血偿!”

“天亦无修罗,地亦无灵祇。上天与下地,俯伏肃以齐!”最后的时刻来临,蒙古人的士气也到达顶点,速不台死死盯着眼前浑身浴血的银甲骑士,狂吼着用狼牙棒横扫而去,“何物蠢小丑,尔敢当马蹄!”

安德鲁临危不乱,立刻拉紧缰绳,灵巧地躲过,并在两匹战马相交之时挥剑横斩,尽管速不台立刻举盾格挡,但反应不及,左臂却还是被割开一道口子,顿时血光四溅。

公爵铠甲较轻,交错后毫不停顿,立即拔马回旋,猛刺速不台后心,但却被一名黑甲骑士拔剑架住。两人互拆几招,见奈何不了对方,便各自退开,继续对峙。

定睛望去,安德鲁发现此人年纪虽轻,眉眼间却与速不台颇为相似。细细思量,立刻便猜出眼前之人的身份,不由得暗自赞叹一番,随即大喝一声,挥剑扑上。

安德鲁攻势如潮,将平生磨练的剑术一股脑儿的向对手施展而去,但兀良合台却不与他硬拼,而是三分攻七分守地消极对抗,仗着行动敏捷四下游斗。

数十招过后,安德鲁渐渐体力不支,四周杀声渐弱,他疲惫地抬起头,只见最后数名骑士也已经陷入重围,每人身披数创,随时可能倒下。而速不台和数十名怯薛骑兵则从四周包抄上来,准备给予自己最后一击。

“终于轮到我了吗?”巴托里公爵右手无力地垂下,惨笑着喃喃自语道。兀良合台并未放松警惕,尽管眼前的骑士似乎放弃了抵抗,但他丝毫不敢大意,而是平举长剑,驾着战马缓慢而谨慎地靠近。

很快兀良合台就逼近到五步之内,正欲动手,却见对手猛地抬头,眼中精光闪烁,在一刹那间突然发力,挥剑向他袭来。他来不及思索,凭着本能往后躺倒,同时猛拉缰绳,让战马人立而起挡下了这一剑。尽管堪堪躲过这夺命一击,但战马腹部突受重创,顿时吃痛嘶鸣,挣扎着往侧面倒下,将兀良合台沉重的摔倒在地。

而安德鲁并未追击,而是用最快速度转身,驱马冲杀而上。双方距离数十步,几息间公爵就拍马杀到,趁蒙古人尚未反应过来,瞬间砍翻两人,接着继续加速,狂吼着向速不台杀去。

但他的好运似乎也到此为止了,安德鲁拼着余力前进三步,再次斩杀一人,但同时斜刺里一柄长矛刺来,从侧面洞穿了战马的腹部。他当机立断,立即翻身下马,挥剑砍断了那名怯薛骑兵的马腿,继续向速不台冲去。

最后两名怯薛骑兵左右夹击而上,安德鲁喘着粗气弯腰躲过左边一击,往前再跨出一大步,但精疲力尽的残躯已来不及反应,一柄狼牙棒从右侧狠狠地砸在他的背上。安德鲁一个踉跄,趁势再往前一步,一口鲜血却也忍不住喷了出来。

见眼前的敌人已是强弩之末,速不台驱马上前,狼牙棒猛地挥下,但电光火石之间,巴托里公爵突然暴起,拼着最后的力气将长剑飞掷而出,直取他的项上人头。速不台瞳孔微缩,拼尽全力侧身避让,尽管勉强躲过了脖颈,但右肩却还是被剑刃擦过,带起一片血花。

速不台最终以毫厘之差逃过一劫,不由惊出一身冷汗。长出几口气缓过劲来,他再次看向眼前半跪在地的敌人,心中不禁涌起浓厚的敬畏之情。

“马扎儿人的勇士,我会记住你的。”想起当年钧州之役的经历,速不台长叹了一口气,喃喃自语道,“好男儿,他日重生,当为我所得。”说罢挥棒砸下,将安德鲁击倒在地。

“父亲,遏尔蛮人的援军来了!我带人去截住他们。”兀良合台换了一匹战马,急匆匆地赶来,速不台抬眼望去,只见敌人的援军终于杀穿了最后一个千人队,狂吼着向这边扑来。

“不必了,他们并不是来与我们作战的。”速不台转过身来,低头凝视着刚与自己性命相搏的战士,平静地说道,“即使是敌人的勇士,死后也配得上一份安宁。”

“怯薛军听令,全体退后一百步,敌军若不出手不得主动攻击。”速不台拔剑出鞘,高声号令左右,随即拔马回旋,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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